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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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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壽宴散了後,宋翩然早就被宋景給提走了,她順著人群走到永安門上了馬車,撩開布簾時腳步一頓,借著城門上懸掛著的燈籠,裏面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那人斜斜地倚靠在她的小榻上,玄黑龍袍散亂的墜地上,見她頓住門口不進來,懶散的目光掃了過來,還主動開口:“怎麽不進來?”

樂秧放下布簾的同時把手伸到外間示意阿福不要跟進來,布簾一落,外間散發的橘紅燈光被完全遮擋,樂秧甚至看不清楚啟元帝的面龐。

“樂秧見過陛下。”盡管身處黑暗,但樂秧還是規規矩矩的見禮。

啟元帝淡淡道:“免禮吧。”

兩人相顧無言,樂秧便留心聽著外間的聲響,卻是回郡主府的路。

黑暗裏傳來衣料摩擦產生的窸窸窣窣聲響,下一瞬,馬車小桌上放置的燈盞就被點燃,驟然傳來的光亮,讓適應了黑暗中的她不適的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看到閉著眼睛休養生息的啟元帝。

啟元帝面上還有酒暈,今晚他喝了不少酒。

“知道朕為何順著孟雲程的話給他賜婚了嗎?”啟元帝突發發問。

樂秧垂眸道:“兩人郎才女貌,陛下賜了個好姻緣。”

啟元帝嗤笑了聲,睜開狹長的眼睛看著她,面上居然流露出一絲憐憫:“秧秧,世人都說朕冷血殘暴,殘暴朕認,但冷血這回事兒,還是不及秧秧。”

被啟元帝突如其來的內涵,樂秧有些迷茫,啟元帝卻伸出了手,樂秧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搭了上去,啟元帝借著她的手直起身。

他轉移了話題:“這些日子為何與薛放聯系?”

“北境寒涼,樂秧不知薛放在那邊待的習不習慣,便勉不住地多關心些。”樂秧從善如流。

“那之前為何不聯系,懷逸可不成去了一日兩日。”

緩慢地從啟元帝手中抽出手,她在啟元帝探究的眼神下揚起了笑臉,道:“之前也一直聯系著,認識多年,也能跟對方說上幾句話。”

“秧秧不是跟懷逸只是交易嗎?”啟元帝說道。

“這麽多年,除了交易外總還有點別的,”樂秧盯著啟元帝黑黝黝的雙眸說道,“陛下記得之前還欠樂秧一些補償嗎?”

說的之前她被太後刁難的事情,啟元帝說她可以要些補償,她留到了現在用。

他思索後才反應過來,笑瞇瞇地說道:“放心吧,只要秧秧不願意,朕就不會勉強,這一點秧秧大可以放心。”

積壓在心裏的大石頭陡然放下,樂秧渾身都放松不少。

啟元帝之後沒有再問她任何問題,對她的拒絕姿態也不在意,他只是撐著手看著她,樂秧錯開眼,在這樣的沈默中,終於到了郡主府。

外邊馬夫的提醒,樂秧起身見禮就要離開,在下馬車的最後一刻,啟元帝才說道。

之後的時間裏,關於啟元帝壽宴上發生的賜婚一事被廣為流傳,特別是孟二主動替孟大接受賜婚的事情,津津樂道。

孟大與寶珠郡主被啟元帝拆開的苦命鴛鴦,孟二就是給這對苦命鴛鴦保駕護航的,為了哥哥的幸福接受一門突如其來的婚事。

兩兄弟的婚事,一個飽受阻撓沒有得到任何幫助不說,還被皇帝厭惡,一個娶了沒有絲毫助力空有名號的縣主,在外人看來禦史府可真是倒黴透頂。

眾人又把目光移到了郡主府,因為與之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啟元帝當眾讓寶珠郡主不要再稱呼他舅舅的事情,但寶珠郡主好似還在賭氣,壽宴後還是沒有再去過禁宮。

樂秧縮在郡主府裏,知道了孟雲程與白芷的婚事被定在三月後,她聽後也只是沈默一瞬,然後吩咐趙福給孟雲程準備一份豐厚的賀禮。

她又與薛放互通幾封書信後,薛放說他會盡量在明年開春回到彧都,就在樂秧想著繼續在郡主府裏縮著,既然啟元帝說了不會勉強她,那她就可以等到薛放回彧都。

薛放卻是現在她最好的選擇,啟元帝可以輕易給孟雲起賜婚,但薛放卻不行,之前薛放請求啟元帝給他們賜婚,主要就是逼她同意,現在她同意了,只要她與薛放成親,那啟元帝便要忌憚薛放。

只要不跟啟元帝扯上扭曲的關系,跟薛放交易是個很劃算的決定,薛放很有契約精神,一但答應的事情,就不會輕易反悔。

至於她明知薛放對她有特殊的感情,她與之假裝暧昧不清,樂秧毫無心理壓力,既然有這樣的人選為何不用,那點不能飽腹的清高骨節對她來說一文不值。

就在她期待著薛放回來跟她把事兒辦了,卻接到啟元帝突然給她的任務,讓她全程參與後宮擴充的選秀。

這次的選秀樂秧是知道的,因為啟元帝上位許久,但後宮嬪妃都沒有一個懷上皇嗣的,所以朝臣提出擴充後宮,期盼早日誕下皇嗣,穩定江山社稷。

這次的選秀當然也不是在民間大選,是從彧都和彧都周邊官員的女眷中選,凡是沒有定親符合條件的都要參選。

但這件事情應該由太後與梅月窈來主持,而不是讓她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來主持選秀。

要知道,這後宮嬪妃位,可是事關一個家族的興榮,盡管在位的啟元帝,但也多的是有官員想要讓家中女眷來謀求富貴的,為了能中選,他們往往會在各個關卡疏通關系,經過各種難關把人送到啟元帝跟前。

樂秧望著跟前笑得諂媚的劉保寧,劉保寧把手裏的聖旨往她跟前遞了遞,柔聲說:“郡主,快些接旨吧。”

她還是接了過來,劉保寧躬身在她身邊說:“郡主啊,這個任務可不輕,有什麽需要的,盡管來找老奴幫忙,老奴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就多謝劉公公了。”樂秧恢覆了以往對他的神色。

送走劉保寧後,趙福就出去了,傍晚回來時,才說道:“小主子,聽說是宮裏的宸妃娘娘病了,陛下以太後娘娘不宜操勞過度為理由,所以才把這件事都交給小主子。”

宮裏新賞的茶,樂秧也給趙福倒了一杯,她端著茶杯思索著。

之前因為白芷在啟元帝跟前的模樣,她還以為啟元帝與白芷有些什麽,她還產生了往啟元帝的後宮塞人的想法,結果她反應過來之前是她誤會,但機會卻是出現在眼前。

“可知道宸妃得了何病?”樂秧問道。

趙福說:“聽說是之前就得了風寒,怎麽都不見好,所以陛下讓宸妃好好休息,不讓她再累著。”

“希望如此吧。”梅月窈的宮裏如鐵桶,根本滲透不進去。

在她接到聖旨後,就開始頻繁出入禮部,有時還得跟翰林院的對接,好巧不巧,負責與她對接的那人正是杜若。

樂秧到了翰林院就發現杜若在翰林院的人員不低,那些官職高的人還會對他進行提拔,與他同期進入翰林院的人也隱隱有以他為首的狀態。

這對一個沒有絲毫背景的人來說是極為罕見的,經過樂秧的仔細觀察,發現這些全部都是杜若憑借自身的人格魅力吸引而來的。

說是讓她全權主持選秀事宜,但禮部與翰林院把相關都安排妥帖,讓她挑不出一點毛病,她只能看著那些選秀女的家世背景與容貌冊子。

九月一過,那些經過初步選出來的秀女已經進入禁宮專門提供的住所,樂秧工作地方也不得不轉換到了禁宮。

雖然她到了禁宮,她也沒有去見啟元帝,啟元帝也沒有主動召見過她,只有劉保寧時不時就過來在她身邊晃悠。

在李尚寢的帶路下,樂秧終於見到了那些秀女。

秀女們排排站著,個個都是鮮嫩的如花骨朵的年紀,花團錦簇養眼得緊,能到禁宮的,不是容貌極美,就是家世出眾,一個個都是心高氣傲的,但在看到李尚寢後都老老實實得安靜下來。

李尚寢微笑地看著她:“郡主,這些就是經過篩選的秀女們。”

樂於輕微頷首,李尚寢轉身面容消失,嚴肅道:“還不快見過郡主。”

“見過郡主——”秀女們規規矩矩見禮。

這些秀女裏面可會出現啟元帝未來的嬪妃,也就是她的長輩,樂秧也不會拿喬,態度和善地讓她們免禮。

趁此機會,她的視線從這些秀女身上一一掃過,她打量著她們的同時,這些秀女們也在偷偷打量著她。

在進宮之前,家裏面就反覆叮囑過,禁宮裏關系覆雜,切不可輕易得罪人,特別是現在的寶珠郡主,別看寶珠郡主跟陛下誰也不理誰,似乎關系鬧僵了就可以仗著家世無視郡主了。

沒看到陛下又把選秀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郡主了嗎?

這簡直就是陛下在給郡主臺階下,人家舅甥倆好著呢,到時候倒黴的就是那些沒眼色的人。

樂於不在意身上那些視線,她只是按照流程來這裏說些場面話後就住進了李尚寢給她安排的住所。

等這批秀女再篩選出二十個,就得等到啟元帝親自到場選了,而她只需要再盯著這一場。

從秀女的住所出來,她又被太後叫到慈寧殿。

“既然皇帝把這件事交給了你,你就好好替月窈分擔,要不是月窈身體抱恙,也用不著你。”

樂秧就安安靜靜地聽著太後敲打她,雖然啟元帝沒有讓太後操勞此事,但樂秧知道,那些秀女裏面有不少都是太後的人,那些人在樂秧的授意下,一個都沒有被刷下去,所以太後對她態度還算的上溫和。

畢竟她的人一多,被啟元帝選上的概率也就越高。

夜晚,她與阿福回到住所在桌邊等著,終於在亥時她的房門被敲響。趙福前去開了門。

“付青衣特來見過郡主。”

樂秧打量著這個白日裏她就因為她出色的容貌而記住的人,沒記錯的話,她是遠州人,家世不高,是因為個人條件極為出挑一路過關斬將爬上來的。

“你就是薛放派來的人?”樂秧問她。

付青衣從懷裏掏出個印有蝴蝶樣式的玉佩遞給她:“正是。”

選秀的事情她沒有特意通知薛放,但她還是在進宮之前,陳千戶傳來消息,哦說此次秀女裏有他們的人,是之前就準備好的,趁現在這個機會安插進宮。

樂秧只看了眼玉佩,便讓她收起來,她沈吟片刻後道:“其實你不用特意過來,按照薛放的能力,你肯定能站到最後。”

付青衣卻是大膽地說道:“我不擔心,我就是想近距離看看郡主。”

樂秧覺得莫名,自己有什麽好看的,果然薛放手底下的人奇奇怪怪。

等待秀女休養那幾日,樂秧總是會被秀女塞荷包,她不收,那些送禮地都送到了郡主府,幸好素晴全部都給攔截下來,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

在這等猛烈攻勢下,終於迎來了大篩選。

此次到禁宮的就有一百人,要從中挑二十個,淘汰程度可想而知,太後還是派了姚嬪與鄭昭儀她們過來幫忙看著。

選秀流程也非常簡單,只需要看看秀女的家世相貌,然後再簡單地考考才學,最後再由她與禮部遴選人選出二十個來,當然邀請過來的姚嬪與鄭昭儀也可以參與建議。

忙活了一天,總算是把剩下的二十人都給選了出來,再這之後,她就幫不上忙了,因為最後一關,全看啟元帝喜歡誰。

她帶著那二十名秀女去見了太後,太後看了連連說好,只盼這些人能被啟元帝看上,早日為皇家誕下子嗣。

現在太後懷疑是不是月窈那孩子身體有問題,所以才遲遲懷不上,她雖然更加屬意月窈生下的孩子,但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月窈要是生不了,那叫讓月窈抱個孩子養在身邊,都是皇兒的孩子,沒有大的差別。

臨了大選的日子,樂秧不得不去甘露殿向啟元帝匯報情況,這還是在壽宴後的第一次相見。

她進去的時候,啟元帝正在處理奏折,身旁的躺椅上躺了那只白狐,白狐聽見動靜,竄到了她的腳邊,耳邊鈴鐺作響。

“想不到你這麽久不見它,它還記得你。”啟元帝頭也不擡地說道。

樂秧平靜地接道:“陛下養的是有靈性的,自然聰慧些。”

“還是秧秧會哄人,”啟元帝漫不經心的誇讚,“坐吧,坐著說。”

樂秧應了,擡腳就想走到她在甘露殿專屬的書桌邊,又不著痕跡地掉轉了方向,坐到了啟元帝專門招待大臣的座位上,啟元帝瞧見了並未多說。

樂秧就坐在位置上,公事公辦地說著選秀女的事情,說到一半梅月窈來了。

她站起身見禮,梅月窈手裏提著食盒,看見她有些訝異,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放下奏折的啟元帝起身迎了上來,

“怎麽還親自來了?”不說啟元帝春風化雨,卻也是與之前對梅月窈的態度判若兩人。

梅月窈說道:“閑來無事,給陛下煲了點補湯,還望陛下珍重身體。”

樂秧瞧著傳說中久病未愈的梅月窈,她那面色確實有些憔悴泛白,但聽其呼吸,又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就在她疑惑時,啟元帝眉眼溫和地撫上梅月窈的腹部:“小混蛋又鬧你了?”

“婦人有孕後的都是那些反應,”梅月窈撫上啟元帝的大手,輕輕地嗔怪,“哪有父親罵孩子小混蛋的。”

“誰讓他折騰你的,”啟元帝,“等他出來了,朕好好教訓他,為月窈報仇。”

“才不要,臣妾的孩子,自然是要好好疼愛的。”

啟元帝半摟著梅月窈,兩人就如同世間所有的夫妻一樣期待著孩子的到來,在為了孩子的事情甜蜜的商議著,終於說的差不多時,梅月窈像是突然發現她還站在旁邊。

“嬤嬤說過月份不足時不讓告知旁人的。”梅月窈有些擔憂。

樂秧聽見啟元帝說:“秧秧不是外人,知道就知道吧,月份已經差不多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啟元帝讓梅月窈回去休息,別累著,梅月窈臨走前,還拉著她的手,有些歉疚:“本宮身子不方便,這些日子多虧了郡主分憂。”

樂於扯了扯嘴角:“為娘娘分憂是樂秧的福分,也祝賀娘娘大喜。”

梅月窈走了,又只剩下了兩人。

當著她的面,啟元帝喚了劉保寧進來,讓劉保寧把那補湯給喝了,那冷若冰霜的模樣,哪裏還有方才的模樣。

樂秧對上啟元帝沈靜的眸子,意識到啟元帝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最在乎什麽,這一切都是做給她看的,他答應不會逼她,可要是她主動呢?

其他方式,或許她還能咬牙撐一撐,可是梅月窈懷孕了,樂秧攥緊了手,她瞧著梅月窈幸福的模樣就覺得刺眼。

只怕等不到薛放回來,那孩子就會出生。

這孩子一出生,不管是公主還是皇子,梅月窈都會被封為皇後,那梅家的聲望必定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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